■文/周丹(集团行政部)
听爷爷说我祖上也算是个有钱人家,家业最大时,有近二百亩水地和三四百只绵羊。这点资产对那些官宦人家和大地方的财东来说,实在是九牛一毛,但这里是西北地区的穷乡僻壤。爷爷后来一直引以为豪的是,民国末年的饥荒年,可谓十室九空,我们是地方上少有的几户没出去乞讨的人家之一,这是一个家族心里上的自雄。太爷爷好赌,但据爷爷后来说,太爷爷并没有输掉多少家业,只是因专注赌博而荒芜了一些农事,也就遭到了亲友们的垢词。爷爷是个有文化的人,他知道赌博的危害性,在我记忆深处留下了一个伟大的形象。
赌博是我太爷爷那辈的一大恶习,由来久矣。在爷爷小的时候,太爷爷到市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去赌钱,结果满载而归。又一次,太爷爷拿着银元去赌,太奶奶好说歹说硬是拽下了两块,为此,差点和太爷爷吵了起来。许多年后,爷爷再讲起这件事的时候,依旧是头头是道,有鼻子有眼。
太爷爷那晚出师不利,所以太奶奶手头的银元永远不增不减的停留在两块那个数量,在后来就成了我爷爷手里的珍藏之物。也成了我们家是“有银子的人家”而我唯一能够看到的真凭实据。四代人的岁月里,足以把一些过往的历史变成珍贵的记忆,那两块银元已经融入我们家的情感深处。
那两块银元存放在我爷爷的板箱里,板箱是当年爷爷结婚之物。深红漆,黄铜扣,板箱两侧各有一个精致的铜拉环。爷爷用一块棕色的卡其布做了个小布包,把两块银元包在里面。而且把布包缝死了。爷爷的板箱里有银子,这是我们一家五口人谁都知道的秘密。板箱的钥匙在爷爷的手里。我六七岁的时候,喜欢翻箱倒柜捣弄家里的物件,尤其喜欢翻腾爷爷的板箱。因为爷爷的板箱里总是出人预料的有好吃的东西,比如糖果、花生、核桃等物。一次,我翻箱倒柜的时候,翻出了两块银元。
“这是值钱的东西,不能动”爷爷说。爷爷赶紧把那两块银元收起来存放在他认为安全可靠的地方。我问爷爷,这是什么东西?爷爷说是银子。啊银子,我们家有银子?我的爷爷有银子?我越发对爷爷有了敬仰之心。
这两块银元,就是太奶奶从太爷爷手里拽下的那两个银元。
爷爷的板箱里有银元!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自豪。即使在饥荒年代,我爷爷一直觉得我们家不曾贫穷过。那两块银元,大概也是爷爷在贫穷的时候有了一点自信,它也实实在在成了我爷爷生命里的一部分。
匆匆岁月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一晃,我已经到了待嫁的年岁,爷爷和爸爸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后事做了安排。爷爷安排的事情就是那两块银元。
爷爷把一块给了他的大孙子,另一块留给了我。